有些病会遗传，有些病会传染。
血液、飞沫、皮肤都可能是传播的途径。
这也是所谓的联系。
血缘之间的亲人、相互交谈的对象、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可能带着病，也可能病传染。
所以人与人如果可以切断联系，那就不会有病。
如果可以的话。
“好多雪啊嘿嘿嘿……”
“滑溜溜，滑溜溜，唉唉唉，小鱼抓住我，小鸟要飞出去啦~”
“别走这么快啊，我都快摔了！”
“这就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啊！还原度好高啊！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不说了，你不要再把冰手伸进我脖子里好不好，求求啦。”
带着手上残留的余温，韩小鱼才把手放回口袋，一大早上就听小鸟叽叽喳喳叫得人头疼。
鸟女士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人，毕业后仍然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中，尽管上学的时候下过好几次雪，但每次小鸟都会特别兴奋。
虽然前几天刚下了初雪，但那场雪并不足以像现在这样将一切事物都掩盖。此刻仍然有一些细细小小的雪渣落下，小鸟伸手去接，满是失望：
“什么嘛，根本不是雪花，全是一些渣渣。”
“你这么想要雪花干什么？”韩小鱼忍不住问道。
“因为漂亮啊！”小鸟一直伸着手去接雪花，为此她特意穿了一件到小腿肚的黑色羽绒服，像一只大大的乌鸦，“今天我一定要找到一朵完美的雪花。”
小鸟的发丝里藏了不少雪，为了更好地看雪她戴上了隐形眼镜。此刻她抬起头来，一双丹凤眼更显得狭长，发间雪也因为碰到了皮肤而瞬间融化。
小鸟打了个寒颤：“啊，好冷。”
“你是专程过来看雪的吧。”韩小鱼现在也明白了这家伙的弯弯绕绕。
“嘿嘿嘿。”小鸟只能用笑声掩盖尴尬，“其实还有想看你变身来着，可惜你变不了了，奶盖都被你惹毛了。”
早上小鸟冲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韩小鱼变身，而韩小鱼表示今天不行了。鸟女士不停地在旁边鼓励，迫于无奈韩小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尝试，同时在小鸟的指导下开发出许多变身方法，虽然说看着都比较眼熟，很像小鸟当年在寝室模仿奥特曼变身时的姿势。
最后，离谱的环节终于在奶盖的抗议下结束。
“话说你的班上的怎么样？除了钱少事多外还有什么别的感想吗？”
韩小鱼刚张开嘴，“钱少事多”这四个字在口里转了半个音节后又被无情地咽了下去。
“没有，除了钱少事多外我想不出什么来了。”韩小鱼无所谓地耸肩，“今天早上还有家长问我孩子到学校了没。”
“笑死，不是停课吗？”
“对呀，所以我这么回答了‘宝贝没有到学校呢，因为今天不上学，你可以问问妈妈宝贝在哪里或者去房间里找找。’”
“喔吼吼吼吼哈哈哈哈哈嘎”
小鸟笑得十分嘈杂，上学的时候韩小鱼就多次表示对这个笑声无语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被封印在了这样一具人类的身体里。
“你呢，应该比我省心不少吧。”
“我？”小鸟瞪大双眼，看上去比融化的雪人还要滑稽与抽象，“你在说神魔？我昨天还被学生打了。”
特教专业出生的小鸟毫不意外地和一群特殊儿童打交道，在读书时韩小鱼就常被小鸟拉过去当学生，并被小鸟一次又一次地抱怨着：
“不像啊，一点都不像，你要不停地敲桌子知道吗？”
“不要看着我，你的注意力要不断分散啊。”
“啊？不要马上就做对啊，我们要经过四轮懂吗？”
“不行不行，你怎么直接就三指捏了呢？你精细动作还达不到这种水平啊。”
接下来就是……
“超级无敌可爱美丽善良的小鱼，我们再拍一遍好不好啊，求求了！”
以及……
“很像，很像，特别的有病啊。”小鸟由衷发出赞叹。
“你才有病！”愤怒的韩小鱼把手上的球扔向小鸟，小鸟准确地接住，呲着个大牙得意洋洋着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韩小鱼在一个商铺前停下。
“这是……药店？好像没人啊？”小鸟像个壁虎一样趴在玻璃墙上，里面早就搬空，“这个年头连药店都不好做呢，哎呀呀，你看，本来现在正是生病的好时候，结果药店还是干不下去了，这说明了什么？这说明了社会的残酷啊，就像……”
“这不是重点”韩小鱼把小鸟扒拉开，她知道要是不阻止这鸟言鸟语，鸟女士将会一直扯下去。此刻的玻璃门上已经浮现一层薄薄的雾，上面正留着小鸟的鼻印。
“刚刚我问了旁边的店家，他们说药店前两天刚搬走。”韩小鱼说道，“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。”
“可能是我那天产生错觉了吧。”韩小鱼补充道。
“不对不对，不是错觉”小鸟眯着眼睛，一本正经道，“一般而言都市传说都是真的，这其实是电灯泡原理。”
“什么电灯泡原理？什么都市传说？”韩小鱼完全不知道鸟女士在说什么。
“你的经历可以说是都市传说了。”小鸟搓了搓手，“电灯泡原理就是说大家都不信电灯泡塞到嘴巴里会拿不出来，一批又一批地勇于尝试，最后用实践证明它就是拿不出来，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这个邪。都市传说也是这样，总有人不信，然后以身涉险，结果真的不幸了。如此勇气，可赞可叹，值得人钦佩。”
韩小鱼都不想说话了，鸟女士思维极其跳脱，经常前言不搭后语，这个“电灯泡原理”想必也是她胡乱编出来的。
“小鸟，我问你”韩小鱼语气忽然生硬了起来，像是被冻住了一样。
“什么？”
“智障会被传染吗？”
“你讽刺我？我好心好意陪你来你居然讽刺我？小鸟的心好痛啊！”鸟女士环抱住自己，痛苦而悲切地说道，“可怜这么一只鸟，冬天没有南飞，在异地他乡被冷言冷语冰了个三日之寒~”
“……”寒·小鱼竟无语凝咽。
这时手机忽然响了，韩小鱼不得不先放过这个戏精，接起电话来：“您好，嗯，是我，嗯，好，你说，嗯，什么？”
韩小鱼的声调陡然提高，旁边踩雪玩的小鸟也被吸引了过来，在韩小鱼的身边探头探脑。
“嗯，没有，对，嗯，好的，有消息的话再告诉我，您先别急，嗯嗯，好，再见。”
“怎么了怎么了？”小鸟急不可耐，“光听着你在‘嗯嗯嗯嗯’了。”
“小孩真的不见了。”韩小鱼沉声道。
“哈？”
“就今天早上问小孩有没有去上学的那个。”韩小鱼有些头疼，这么小的孩子又没去上学，昨天又乖乖待在家里，怎么会不见呢。
小鸟问：“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啊？”
“不知道，说是报了警，也调了监控，但是目前什么都没看到。”
“那你往前走干啥，不继续看了？”小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
“学校那边要我去找找”韩小鱼头也不回，“刚好学校离这里不远。”
“等等我呀，我穿这么长的衣服，你走两步我可要走三步的。”小鸟欲哭无泪。
今天虽然下着雪，但也只是负一二度，算不上很冷，因而街上有不少放了假的小孩出来玩，还没铲开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脚印。
“我也想要她们手里的鸭子模具啊。”小鸟很是羡慕。
“你可以问问小孩姐能不能给你玩玩。”
“你说我要是拿变身器可不可以跟她换。”
“不会的，毕竟在鸭子面前，你那塑料玩意不值一提。”韩小鱼毫不留情地往小鸟的心窝子里面戳，也不顾吐槽鸟女士还把变身器带在身上。
“什么塑料玩意！”小鸟哀嚎道，痛诉眼前这个不识好货的家伙，“我这可是，万代正版！”
……
韩小鱼小心翼翼走在的路上，由于早上人来人往，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压成了冰，透过冰层可以见到红黄色的落叶，一场雪把落叶的时间都给按停了。
“啧啧啧，这个鸭鸭好可爱。”小鸟不知廉耻地乞求小孩姐为她做了个鸭子，不顾被冻得丧失知觉的手，她将雪鸭子视若珍宝，真的是捧在手里怕化了。
当两只手都僵住后小鸟把鸭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某个雪人的头顶上，一边朝自己的手上哈气一边絮絮叨叨：“还有多久才到啊。”
“马上了马上了。”
“这句话说了好多次了啦。”
“那你闭嘴埋头走就行。”
“不可以的，小鸟自从毕业后就没怎么锻炼了，这么冷的天小鸟会很难受的。”
“那你就自己回去吧。”韩小鱼冷漠回头，却感觉自己挨了一击。
“嘿嘿，看招。”小鸟揉了个雪球出来，明明手都发紫了，但她还是不知死活。
韩小鱼发现不管在什么时候，只要面对小鸟她就无法保持冷静。
“你！想！死！”
韩小鱼斩钉截铁般吐出这几个字，随后不甘示弱，薅了一团雪用力压实。就在她将要抬头进攻时，又一记雪球打在了自己的帽子里，四散的雪盖在了脑袋上。
“啊啊啊，我不是故意瞄准你脑袋的，谁叫你突然抬头啊。”小鸟一边惨叫一边跑着，也不管自己站的稳不稳，只顾往前冲，而韩小鱼抡起巨大的雪球就要追。
雪地会吸收不少声音，因此显得空旷安宁，两人干架干得相当火热，丝毫没有注意周围声音渐次消失，到了后来已经来不及作成雪球，抓了一把雪便往对方身上招呼。
“等等，这……”韩小鱼愣了起来，小鸟找准角度趁机偷袭，就在她想跑走时却发现韩小鱼没有继续进攻。
饶是鸟女士有病也发觉出来了不对劲。
“韩小鱼，这是你那天晚上的情况吗？”小鸟悄声问。
韩小鱼看了看周围，旁边的房子似被黄昏笼罩，天空中紫色和橙色相互交织，街道旁边里面全是新雪，偶尔有几个掉光了的树乱插在陆地上。
“这是……”韩小鱼说不出话来，一旁的红砖墙开始以某个地方为中心点旋转起来，韩小鱼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动了，熟悉的感觉让她只想嘲笑自己：
“真的有病。”
“干嘛要来这边。”
“为什么要出来。”
“明天要上课吗？”
“不想弹琴，好冷。”
“这道题什么意思，乱七八糟的。”
“不跟她玩了，讨厌。”
“拼音原来是告诉我汉字怎么读的呀。”
“大家都藏到哪里去了？”
“我……是谁？”
韩小鱼好像又看见了那日的阳光，小鸟趴在地上抬起头对自己喊着什么，雪水混着泥土糊在她脸上，头发也被沾到嘴旁，又狼狈又丑。
眼皮越来越重，仿佛看到了满是星星的夜空，躺在一张摇椅上，奶盖突然跳到自己身上。
韩小鱼轻轻地吟诵着乐章，音乐像是直接从身体里发出来。
她终于知道知道当时老师说不要用喉咙唱歌是什么意思了。
“我是，润。”
霎那间，冬雨在雪中敲出一个又一个深坑。
小说《变身！韩小鱼》试读结束，继续阅读请看下面！！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