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「拍一下就好，不用这么大力气吧。」护士小姐姐嘀咕。
她揉着发红的小手，满眼的焦急。
「哥，你醒了，吓死我了，呜呜。」
见我睁开眼睛，她一急，还哭了。
「我奶奶呢？奶奶……」我放声大哭。
「奶奶挺好的呀，只是换了一个病房。」她眨巴一下大眼睛说。
我跟着她跑到奶奶的病房，人就傻了。
这可是高级病房啊，阳光明媚，奶奶一边输液，一边看电视，旁边还有个护工在帮她喂水果。
「这，我负担不起啊！」我一跺脚，一定又是她的主意，我是想奶奶舒服，可是钱包瘪的，臣妾做不到！
「没事，我把钱缴上了。」她得意地一笑。
「你教的？你哪来的钱？」
一听她这么说，我更慌了，瞬间脑补了一大堆信息，女大学生为救人卖XX……
「我，我捡的。」她被我盯得发慌，脱口而出，「对，我捡钱了，捡了两万。」
我的血往头上顶，差点又晕过去。
这丫头一天不惹事不行是吧，就不能让我省点心。
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？」我强压怒火问道。
「这是医院，怎么了？」
「医院里捡钱？你知道你捡的是什么钱？那是救命钱！两万啊！你要把丢钱的人急死是不是？」我咆哮道。
屋子里的人都被我镇住了，护士小姐姐忙走过来劝架。
「别喊了，患者需要休息，你们出去吵。」
「去把钱退了，能退多少退多少，先找失主。」
我推着她往外走。
「我，这，不急吧。」她还想狡辩，我拖着她就往外走。
「我可找到你了！」突然窜出一个秃顶中年男人，一把薅住她。
她吓得直往我身后躲。
我马上就明白了，这肯定是失主调监控发现她了，我忙把她护在身后。
「大哥，别激动。你是失主吧？钱我们会还的，马上就还。她还小，不懂事，有事冲我来。」
中年男人当时就懵了，盯着我看了半天才问，「你谁呀？」
「我是她男朋友。」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许多了，我是个男人，要把责任揽过来。
「你是她男朋友？」中年男人又激动了。
「对不起！大叔！是我的错！等我给你解释，一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，马上还你钱，马上还！」
她从我身后钻出来，一个劲给中年男人鞠躬。
「大叔？我是大叔？好！」
中年男人抖着手指，点指她半天，说不出话来。
我见有转机，拉着她就往住院部跑，商量半天，扣了一天的床费，把奶奶又转回普通病房。
就这样，我累死累活干了一天，钱还不够补窟窿的。
「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。」我心累。
「我错了，哥。」她抽抽搭搭要哭。
「别哭，我就怕这个。」
我走过去把钱交到中年男人手里。
「大哥，真的对不住，留个联系方式吧，还差你五百，我一定补上！」我又给他鞠了一个躬。
他拿着钱，满脸的无奈，那目光千言万语又说不出来的感觉，总觉得他有砍死我的心。
「行，先这样吧，回头给我个交代！」
他向我们的方向点指一下，转身走了。
我松了一口气，回头一看，她在挤眉弄眼。
这孩子心真大。
「我求你了，你是我祖宗，别跟着我了，行吗？」
我把她撵走了。
她抹着眼泪，一步三回头。
8
因为交了房费，这一晚上我和奶奶住在包间里，护工也被我打发走了，我哪里雇得起。
从我记事起，就没住过这样的房间，窗明几净，还有一张折叠床。
我去外面的公共厕所洗了一个澡，换了一件干净衣服，才敢躺在床上，床单一股消毒水味，还挺好闻的。
奶奶呼吸平稳，已经退烧了。
累了一天，我却一点也睡不着。闭上眼睛就是她的身影在转，从认识她，没一天好过的，可是她却扎根在我的心底，可笑的是，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「小蛮。」奶奶突然梦呓，清晰地叫出了一个名字。
我一惊，奶奶从中风后，口齿不清，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。
我走到奶奶床前。
「小蛮。」奶奶又叫了一声。
她叫小蛮？这名字，还挺适合她的，我竟然咧嘴笑了。
9
第二天给奶奶搬了房间，屋里只有一个患者，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，人特别热心，从我们搬家就开始来帮忙，身轻如燕，手脚利落。
「婶子，您是什么病？」
我好奇地问，看她的身体状况，没必要住院吧。
「我啊，例行检查，呵呵。」婶子笑着答道。
「婶子，想请您帮个忙，白天我要出去打工，能不能帮我给奶奶喂两次水。」
「行啊，你放心吧，这点小事没问题，别说喂水，喂饭都行！」
还是好人多！我激动得一躬倒地。
这一天我忙得飞起，去码头卸了一天的货，日结了500元。
能把大哥的钱还上了，我满心欢喜，给大哥发了条消息。
大哥加了我的微信，可是设定的是只聊天，看他的头像是一大朵牡丹，微信名叫花开富贵。
半天，大哥才回了一条消息。
「转账就行了。」
「不好意思大哥，我转不了，只能给您现金。」
我没办法解释现在的经济状况，说起来话长。半晌，他发了一个定位，让我过去。
我蹬了半个小时才骑到，远远见大哥叉着腰，满脸怒气。
「对不起！对不起！」我点头哈腰，双手把五百元奉上。
他接过去随手往口袋里一塞，又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，问，「你女朋友呢？」
「呃，她在上学。」我只能胡乱编个理由，怕他再问，忙转移话题，「您家人生的什么病？」
「没什么病，就是脑子不好。」他没好气儿地说。
「啊？严重吗？」我心一下提起来。
「治不了了。」他气哼哼地说。
「是您什么人啊？」我担心地问。
「我闺女，废了。」
他叹口气，一转身，就被一个骑手给怼了个跟头。
骑手看了他一眼，一脚油门，逃了。
我……
10
大哥躺在地上直哼哼，路人围上来，我也冲上去察看。
他的脚伤了，骂骂咧咧要打电话叫救护车。
「别叫车了大哥，救护车出来一次要很多钱！」我忙阻止他。
「不差那点，叫车吧。」
「我说不用就不用！」
拐角就是一个三甲医院，我俯身把他背起来，撒腿就跑。
「别呀，让我叫个车吧！」大哥急了。
无奈我双手死死扣着他的大腿，就是不放他下来。
「看，又省一千。叫救护车，这功夫车还没出医院大门呢，咱这都到了。」
不出十五分钟，我已经把他放在急诊的床上了。
我咧着嘴，露出一口大白牙，满意地笑了。
大哥不情愿地说了两个字，「谢谢。」
我没工夫陪他了，还不知道奶奶怎么样，撒腿又往回跑。
就听身后有人在说，「这小伙子体力是真好。」
「就那样吧。」这是大哥的声音。
11
医院里的情况出乎我的意料。
房间里的四张床，还是没有满，只有奶奶和婶子两个人。
奶奶已经吃完粥睡下了，婶子把她照顾得很好，尿不湿都换好了。
「辛苦您了！」我感激的话不知怎么说了，这就是请个护工，也不一定做到如此完美。
有婶子助攻，接下来几天我就顺利多了，早出晚归，把奶奶的住院钱给赚得差不多了。
只是小蛮再没出现过。
病房里有空床，晚上我偷偷住进来，婶子不说，护士装看不见，倒便宜我了。
有地方可以好好睡觉了，我却一直失眠，不敢想，不敢承认，我想小蛮了。
这天又卸了半天的车，中午吃了个盒饭，起身想要开工，却觉得天旋地转的。
「你好像不对劲。」工友扶住我。
我在发烧，不止一天了。
脚上的伤早就感染了，只是我无暇顾及。晚上买两片消炎药吃上就行了。
可是身体不由得我强撑，人软软的，一个袋子都扛不起来。工头怕出事，给我结了上午的账，让我快回家休息。
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医院，推开病房的门，突然发现，好像有幻觉。
小蛮正在给奶奶翻身。
她一反常态，身上没有了乱七八糟的装饰，简单的T恤，牛仔裤，头发扎了一个马尾，动作娴熟，好像不止做过一次了。
「哥，你怎么回来了？」
她看到我大吃一惊，我想问什么，只觉得腿软，张不开嘴，软绵绵贴着门倒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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